南大写作班: 泽敏:文字感官

Wednesday, October 21, 2020

泽敏:文字感官

鸡汤情

以前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外婆家居住,放长假时也会礼貌性地回奶奶家住,像是与两家来往甚密的旅客,而暑假势必是兴风作浪的日子。

一通长途电话如期而至,「敏,你该回家了」爸爸和我的谈话总是通过免提,像酷暑里无所遁形的热浪,涌入外婆汗津津的耳边。只听厨房里动静愈来愈大,乒乒乓乓。「回去回去,到底还是爷爷奶奶亲」外婆端出一碗鸡汤,让我喝了再走。不愿再火上浇油的我,用汤匙拨开漂浮着的油脂,屏息饮下后慌忙地往嘴里送了一颗橄榄。不掺杂任何佐料的纯鸡汤依旧在胃里翻腾。

尽管在外婆家好料进补,幼时的我还是瘦瘦的,似乎全身只长了察言观色的眼珠子。爸爸在电话那头给我灌着关于根本的鸡汤,也乏味沉重,终究没有流淌在我的血液里。妈妈打包好我的衣物,带我去了车站。她不知我已经轻车熟路了,还在嘱咐着司机师傅。我乖巧地坐着离驾驶位最近的地方,想着只有在这趟公交车上会想的事情。是非不分的年纪,只知道即将到达的那个家少不了试探的唇舌,反正对错都是大人说了算。思忖至此,刚喝的鸡汤几乎要从嘴里泄出来。

奶奶家里没有鸡汤。但我总算重获泡面的狂欢,这般放肆使我不排斥这里的一切。奶奶也好像忘记了什么,暑假就这样吸溜过去。赶在车来之前,奶奶匆忙地从超市里买了一袋零食向我疾走来。我看着她,心里竟有些纠结困惑。

夜里,待屋外万籁俱寂,我又按捺不住白天对那袋零食的虎视眈眈,袋里只剩一盒杯面,印着「鸡汤味」心里万般不愿,但又十分好奇鸡汤和泡面,这一善一恶的碰撞。撕开,注入煮沸的开水,刻不容缓地拿个小碗压住。三分钟足以结束一场斗争,也足以酝酿出一嘴的唾液。等我再次拉开帷幕,仿佛一场礼花放毕,红红绿绿之下,绵长的细扁面,缱绻着浓郁的鸡汤。时急时缓地,面和汤丝滑无阻地下腹。无需橄榄,也不带有罪恶感的,像是一顿和解。

后来迁居爸爸所在的国家,我又有了第三个家。和外婆,和奶奶,和那些纷扰再也不是一个电话的距离。在许多追赶日出的夜里,我还是会泡上一杯鸡汤面,喂饱两个思念。

(以纷纷扰扰的俗事和为父为母的恩情,吃出了鸡汤泡面的颠沛而不流离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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