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大写作班: 文字感官:k.d.

Sunday, October 18, 2020

文字感官:k.d.


像極了愛情

有時候也不是因為飢餓,或者貪圖方便,明明下樓走幾步,或者拿起手機點入軟體,大概就有更好的選擇,不過這個東西只要一湧上心頭,好像就揮之不去。

鼻子驟然聞到香氣,舌尖開始分泌唾液,眼底下於是蔓起一片味精幻化的煙霧裊裊,這時候就算端上什麼山珍海味,可能也都對不上口味,仿佛日子種種的清淡和虛乏,靈魂深處那一片龜裂乾涸的窟窿,非得由熱騰騰的快熟麵,灌入喉嚨穿進胃腸,才能暫時填滿。

吃快熟麵是耽溺、是快意,是癮,是饞,雖然何嘗不可當三餐果腹度日,但是那卻有點過於辛酸,少了即興的樂趣,如同小時候不敢給大人見著,三更半夜偷偷煮食,然後像是幹了知錯不能改的壞事,有點忐忑心虛但卻意志堅定,或許還有那麼一點從容就義的壯烈,試圖湮滅一切大包小包的證據,學校聽寫不及格,恐怕都未曾如此擔心受怕。

快熟麵是媽媽買的,少了心裡當然有數,隔天挨罵絕對免不了,耳提面命一番傳統的飲食禮教,話語間盡是營養裨益的義正言辭。不過,小孩子個個生性反骨,對於那一套封建的說法,嘴巴一邊回味昨夜,一邊唯唯諾諾,心裡卻是嘀咕策謀,下一次更加隱秘的行動。

媽媽是快熟麵與生俱來的天敵,但是唯恐孩子發育中吃不飽養不大,過去家裡廚房儲備此物,其實只為不時之需。不料時代一晃而過,仿佛也只是三分鐘,連天下的媽媽都無法阻擋,快熟麵大一統的事業,如今宣告完成。

沉浸在都市宅居文化日久,快熟麵流行改稱泡麵,似乎更加朗朗上口。那些年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牌子,現下超市便利店的整排架子,幾近瘋狂滿滿堆疊,五顏六色七葷八素,種類繁複恰如人心的善變無常。

我以前都吃明星牌雞湯快熟麵,如今從袋裝的換成碗裝的,直接掀蓋倒入熱水,雖然儀式稍有不同,口感和味覺竟然絲毫不差。

湯水很鹹,麵條很滑,咬嚼的聲音很大,咕嚕吞下肚子的過程很快,吃完頓時覺得很渴——像極了愛情。雖然這般比喻很俗,但是在這個五味雜陳的人間,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,除了眼下的這一碗快熟麵,以及記憶中的舊情人,還有什麼可以讓我們念念不忘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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