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大写作班: 嘉木:一番见解

Monday, February 7, 2022

嘉木:一番见解

东北虎

家里人素来不喜寒冷,尽管生活在南方,每逢假日也总向更南的沿海一带迁徙。因此,我从没去过东北。

提起东北,除了一日三餐皆宜的猪肉炖粉条,一年一度不能落下的春晚二人转,记忆里就只剩下纹着花臂、胸前刻着青龙白虎的黑社会老大。然而,战争年代能救命的猪肉炖粉条终究填不饱和平年代的胃,带着泥土气息的插科打诨隔着西装总也挠不着底下的胳肢窝,称霸一时的帮派大佬不是金盆洗手,就是脑门挨了枪子儿。过去的事,一溜烟儿过去了,没有人再提。曾经的重工业区,如今看来无异于博物馆里展览的第一代计算机,是一种笨重的破败,没有人再需要。歌舞厅和溜冰场里发生的奇闻逸事,也一齐被掩埋在了冻土层的下面,就像濒临灭绝的东北虎那样,失传于江湖。

风光不再的东北人在南方不受到待见,多半是因为“虎”。东北话管做事鲁莽、不计后果叫“虎”,这种虎气南方人大多是招架不住的,但归根结底无非是文化习俗的不同,论不上好坏。过去东北地广人稀,走几里地不见人影,要是行路中瞅见有人,好赖得走上前去唠几句,天气冷,人跟人靠得近些也能升温。这一套在讲求边界感的现代必然是行不通的,但被扣上粗鲁野蛮的帽子,多少也有些冤屈。除了“虎”,东北人还特别爱“乐”。过去很长一段时期,东北人的“乐”成了全国人民的“乐”,而这种乐并不建立在丰腴的现实之上,更像是失意者的异禀,一种无端的、不设防的快活。

近年来,新闻里报道东北虎的卷土重来,随之而来的还有东北的文化复兴。毕竟,猪肉炖粉条的味道燕窝鱼翅是做不出来的。从黑土地里生长出的快乐与善意,即便不能拯救深陷时代洪流之中的人,也能让他们有勇气说一句“爱咋咋地”。

(地灵人杰物物相连,虽是借题而另外发挥,不过文字的底气内蕴十足,连结北方的地气人情,无论是物景嬗替或者文化坚毅,字字句句皆有深情豪迈却又低吟回荡的声音。)

2 comments:

  1. 喜欢这只人地合一的虎,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到那里尝碗猪肉炖粉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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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地域文化、社会变迁皆从文章中反映出来,读完后也联想到自己的东北朋友和他们的东北特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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