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大写作班: 嘉木:一块记忆

Sunday, February 13, 2022

嘉木:一块记忆

雪泥鸿爪

父亲在外,送弟弟上学的差事便落在了我身上。如果不是碰上几年难遇的寒冬,这当然不算什么难事。今冬的初雪在锅里生滚着,火候一到便漫天落下,上学的早晨也因此变得尤为艰难。

吃面是一种奢侈,为了一碗红烧牛肉面往往要提前半小时起床,于是注定了吃面只能是难得的荤腥,粥才是永恒的命题。一切照旧,我把弟弟带到那间粥铺,用长长的勺盛了两碗热腾腾的花生粥。

美其名曰花生粥,其实不过是在白粥里加了几粒花生。我不大爱吃粥,但小时候在不得已的情况下,只好独创出一套吃粥的名堂来。最先是用勺沿碗底顺时针打转,出其不意地一煞敌人威风。数尽四个八拍之后,温度总算适宜,于是用调羹单舀一勺粥入口,待舌尖泛起余味时,把剥得白净的花生放进嘴里抵抗即将席卷整个口腔的寡淡。花生仁在齿间连同残存的睡梦一起分崩离析,一勺白粥以甜味作结,一个个不尽相同的日子,也就此拉开序章。

我吃粥的工序,父母总是不能明白的,就像他们端起碗喝粥的行为于我而言无异于是一种亵渎。同样,我的班主任也是不能理解我因吃粥而误了早读的,否则他也不会给我安个莫须有的罪名,让我对着大白墙反思。

没几下工夫,碗里的粥已去大半。抬起头时,弟弟正目瞪口呆又带着几分羡慕地看着我说:“这么烫,怎么吃得下?”在他眼里,我的口腔连同胃肠一定是具有某种超能力。

我放下手中的碗,喉咙却好像卡了一块不大不小的花生仁,无法作答,只能静静看着他用筷子一点一点把花生皮剥下,褪了色的红衣颓唐地躺在熬得白皑皑的粥面上。一旁,刚煮好的粥沸腾起来,发出簌簌的声响,像是在雪中行走,深一脚、浅一脚地踩出一串单调而悠长的音符。

(一碗热粥几粒花生,完成了一道人生的禅机,不做刻意的修辞调味,没有大快的情感朵颐,除了题目略为逗引,文字粒粒皆是早熟的淡泊深藏了早慧的五味,而且最后示范了如何不待长大后,就能咀嚼出来的哀默之情。)

6 comments:

  1. 在寒冷的冬天裡,幸好有熱騰騰的粥可取暖。散文讀起來有種詩一樣的美感,為困苦的生活添加了份詩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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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一碗白粥清淡平静,人生有时候又何尝不是在追求着这片刻的安宁?淡之喧嚣,坐拥宁静,一碗白粥,亦是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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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关于吃粥的描述颇有侠义风范,标题也引人入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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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白粥似雪,青春就是这么一大片的空白,总要搅动个名堂,对自己负责。想说的话是一片雪花,没有痕迹,但又像一粒花生仁,有与没有,都自己去体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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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以前吃的粥特别特别多,常常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和眼前白花花的一碗消灭,难以说不上来是真的不喜欢还是只是按耐不住的童心作祟。这篇有点太过引人入胜,把我拉回到这种对粥的复杂感情里面,个人最喜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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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6. 其实标题就是花生粥,雪是白粥,雪中爪印是花生,但好像文章中的意象没有经营得很好,不是很明显: |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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