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琦：身体

清晨遇见的那只伤心小胖雀

那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是在马路对面出现的，按照两条相反方向的马路宽度来说，我并不应该注意到他，但是他太歇斯底里了，明显还未进入变声期的稚嫩的嗓逼近声带的临界点，是我通宵五六点会听到的啼叫，但更凄厉，无端在五月的早晨里让人头皮发麻。他想追上前头那班早踩了油门驶出十米的公交，但显然那里的隔音很好，又或者他的叫声太像禽类的啼叫，总之司机没有停下。在一尾车烟里我逐渐看清他涕泗横流的小圆脸，走起路来会抖动的肚子藏在校服底下，脖子上戴着的学生卡和肚子抖动的频率是相符的，有一下没一下的被弹起，最远能离肚皮五六厘米远，又被大风刮的从他圆润的肩头翻过，开始拍打看起来就沉甸甸的书包。

来风了，他麻雀似的步伐也停了下来，收拾着被车尾气冲得支离破碎的言语对电话另一头哭诉着什么，另一只胳膊下头还夹着一个大胖水壶，风吹乱的头发横的四仰八叉的，乍一看像个吃的不算太差的小难民。

至于好心会递纸巾的大人已经乘上前一班公交走了，留在车站的那个半大的人自己也没纸巾。

于是我无从得知电话另一头对他说了些什么，是严厉的呵斥还是柔声的宽慰，只知道他自己拉起校服一角，低下头胡乱擦了一把鼻涕眼泪，抽抽嗒嗒的回话，而我只盯着和我想象一致的浑圆小肚子，没心肺地登上了我那班公交。

（感怀肥仔兼乜斜眼睥聣世间，一切像是慢动作的回放，而且不带情绪性的旁白，单靠文字戏谑般的关注和打量，目睹了一趟错失公车的悲剧，以及一段成长必经的笑话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