睿琦：身体

鬼

该从何处落笔，这件事已经困扰了我一整晚。环球影城今年的万圣节特辑似乎已经开票，朋友发来消息问我要不要同去，我婉拒——向来怕鬼。

第一次踏进这种花钱买罪受的人造布景时，我在读小学，同表姐一起，那是我们约好在鬼屋里手拉手前后走，不至于被鬼捉去。

我全然不知道那屋子有多大。是了，我绝不够格作恶多端，却从来不敢抬眼看，只需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儿（当然全睁开也不很大），抓紧前面的手，一心低头向前迈步就是。鬼屋里人很多，我在黑暗中找不到秒针的停顿，于是整个世界的重量都落在那只手上。触碰到的指甲边缘光滑，指腹柔软，呼吸间皮肤渗出冷气，手指与手指的摩擦力变得忽大忽小，光线也变得忽明忽暗。表姐什么时候长得这样高了？我恍惚间被推着转向，身后的人群像屏息的海浪，一气儿把我推过出口。

前面的人不是我的表姐。黑色上衣，挺直的脊柱顺着视线生长，再往上我看不清了，隐约触及到短发时我松开了手。他不是我姐姐。他不是。

那只手似乎很了然，仿佛一只慈悲的鬼。如果那只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过香烟，我的其中一个猜想，小孩的羞愧与慞惶大约只是一口吐息。

（感怀鬼屋的鬼兼自暴心里的鬼，人鬼殊途偶尔走在一起，像是心惊胆颤的经历描述，虽然少了比较超验的启悟，但是文字随心飘逸，尤其末句简直鬼迷心窍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