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斜视
他是牵着父母的手走进诊室的,与其他儿童病人不一样,他没有哭闹,也没有带着好奇的微笑,脸上洗净一切透露他的感受到痕迹。针灸诊室因为要容纳针灸诊床,所以比医院里其他的诊室来的大,从诊室门口走到医生面前有一段距离,三岁的他脚步格外的稳定,面向前,项僵直,右瞳孔却一路与站在诊室左侧的我对视。
母亲在病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,然后很自然的把他抱到腿上,父亲则是靠着墙站在诊室的右侧。在母亲开始滔滔不绝诉说小孩的病史时,父亲一直保持沉默,空洞的目光直盯着他。看诊的过程中,母亲直切的眼神不离医生,双手轻轻环困着他。
他侧着头摆弄着医生桌子上的脉枕,然后以自己的小拳头不断地敲打着。诊室内其他实习学生都很专注地观察着他,眼神多半是好奇参杂着怜惜。不一会儿对脉枕失去兴趣的他,别过脸,同样用右眼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我们。我和他眼神交集的一霎那,似乎只有我看到了,瞳孔里的厌恶与鄙视。
医生在辨了证型后,单手持一寸针,以庙里主持在小和尚的头上烧戒疤的姿势,在他头上扎入。他在母亲的怀里不断挣扎,母亲右手抱着他,左手紧紧抓着他的下巴。他双眼紧闭着,双手紧握拳头。短短五分钟的疗程结束后,在母亲抱起他向医生连声道谢时,他才睁开眼。他们走向诊室门口的那一短暂的时间里,我们似乎彼此刻意地又让眼神对上。
我看到了从他左瞳孔中溢出的湿润炽热的厌恶。
(求诊的临床病体,举手投足的动作都有细微的描写,不过多由眼神进行情感的揣测。姑不论三岁能否投注『厌恶』或者『鄙视』,多番强调的意图也无从理解,『我』不该仅是作出目光的交流,而是流露对应的情绪,整个过程方有涵义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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