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
教授告诉我们,散文要来自真实,所以思前想后决定写下近两年来在我住的Condo经历的事。在这我生活了四年的地方,我家的小院常年被厚厚的植物所包围。里面有小松树,杨桃树,莲花,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——说实话我也不关心它们是啥品种,因为随时可能被我母亲替换掉,因此每次进入小院都让我心旷神怡,充满惊喜。这些植物都是我母亲亲自挑选,维护的。在厚厚的,层层的植物包裹性下,小院里养了六七只可爱的小精灵——一群孔雀鸽。平时散养,任由它们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,飞累了便返回家里的小院,躺在被阳光炙烤的地上慵懒地晒翅膀。它们时而自己扬着高傲的头颅,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,闲庭信步地走进客厅,刷地一下就跳到我或者我爸妈的头顶、肩膀上一边转圈一边咕咕叫,亦或把我的手当做它的敌人,上来便咬。
我家小区基本除了我家,都是老外家庭。“他们怎么这么爱投诉?真是闲的。”我妈生气地说道。那天我家因为摄像头的边缘能录到公共泳池,所以被投诉了,物业强迫我们拆除监控。“他们不偷偷爬到咱们家看的话,怎么会知道小院里的监控会拍到泳池?”我妈很疑惑,但也只能按照物业的要求拆除监控。
我本以为鸽子是和平的象征,但它们在老外那里并不讨喜。有一天我家一只笨笨的鸽子不小心飞到了楼上的阳台上,就被投诉了。黑人男主人和白人女主人表示我们的鸽子吓坏了他们的孩子。(我家保姆认识他们家的保姆,后来说其实是孩子喜欢鸽子,所以看到鸽子激动,而不是被吓到。)而那之后有一天我下楼偶遇那个膀大腰圆,身高两米多的黑人男主人,微笑地跟他打招呼,他看了我一眼,一言不发地默然离开。我突然想到我在美国的朋友说在美国华人地位比黑人低。“没想到他们的祖先经历过疾苦,他们还要把这疾苦传给别人。”我朋友说。但我并没有多么在意,只是觉得我和他面前隔了一道墙,永远不会走进对方的人生吧。
我家之前住7楼,后来才搬到1楼,才拥有小院子。那次我家的鸟爸爸,叫Birdie,从7楼往楼下拉了泼屎,拉在1楼的小院里,果不其然被投诉了。金发碧眼的白人女主人让我们下楼擦屎,并且表达了强烈的不满。我妈妈非常不好意思,带了些礼物下去道歉,顺便把屎擦干净。那之后没几个月,也就2-3个月,那个女主人的男朋友破产了,交不起房租,便搬走了。房子空闲出来,原房东将其出售,我妈抢在第一步买了下来。“Birdie拉了泼屎占了个地盘。”我妈开玩笑地说道。
刚搬到1楼的时候,我家并没有“植物墙”,院子空旷而简约。隔了一片绿化带的邻居家的黑猫,经常跑到我家盯着鸽子们看。鸽子是我和我妈的心头肉,我们便学着那帮老外,上门“投诉”。一个白人女主人开的门。她皱着眉头,金发碧眼,嘴唇很薄,鼻子很高,眼眶很深,看起来25-30岁的样子。我开门见山地问,能否把你家的猫关在屋子里?她说她控制不了她的猫,所以无能为力。看那个女主人刻薄的样子,我们也放弃纠缠,回家便把鸽子们放进笼子里。
有一天我家的鸽子妈妈,大白,从笼子里消失了,只剩下一片血迹和一地雪白的羽毛。看到那场景,我妈当场哭了出来,流泪了一整天。大白是我们从小养到大的,是基本上所有鸟的妈妈,一直兢兢业业,孵蛋喂崽。有时我妈妈练书法的时候,大白就在旁边坐着,歪头看着我妈,我妹妹弹琴的时候,大白就待在角落里聆听。
我妈妈把那个女主人叫到我家院子的时候,女主人依旧皱着眉头。“需要我怎么样?陪你一只鸽子吗?那样你会好受一些吗?”我和我妈能听得出来,这个女主人在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和用词听起来温和一些,但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。我母亲说不出话,一直哭,而我告诉女主人,鸽子就是我们的宠物,我们对她的爱跟你对你家猫的爱是一样的。可女主人的表情表示她显然不信。“告诉我赔多少钱,或者怎么赔偿你。”我摇摇头,重复让她看好自己的猫,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。这句话显然激怒了女主人:“如果我不看好自己的猫呢?What are you gonna do? What are you gonna do?” 此时我和我母亲反而平静了,不再对那女人说什么。便让她走了。
我以为他们讲求动物权益,和平,和爱。可看着那一双蓝色眼睛,黄色的眉毛,长长的睫毛——她眉宇间,我没看到他们嘴上最为提倡的美德。我看到的只有......一道道牢不可破的墙。
那之后我家里便多了植物。我有次问母亲:“家里院子开阔一点不好嘛,为啥这么多植物挡着。”我妈说:“你得学会注重隐私。”至今也不知道大白是野猫还是邻居家的猫叼走了,因为那时没有监控了。而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邻居和她的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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