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大写作班: 嫚凌:那个物

Friday, February 9, 2024

嫚凌:那个物

蛋卷里的裸鼹鼠

会死吗?

被卷入一片薄薄的蛋卷,一圈又一圈直到灵魂停止喘息。

在等待年团圆饭的时候,我总这么问。大红的桌布被铺上厚重的木桌,鲍鱼、卤鸭一个一个的被端上。我坐在走廊边,抱着一盒无人问津的蛋卷,听着风胡言乱语。

不知道说些什么,于是将蛋卷残旧的尸体带走,像是宣泄、也像是不知所云的报复。客厅里,大伯的笑声如雷贯耳,我的堂哥们又没来。他们站在蛋卷的脆角,一挣扎,就碎了,于是也自由。

家族的牵挂就是如此。里面一圈是公公婆婆,往外是父亲伯伯,最外才是我们这群小辈。酥脆的边角一碰即碎,于是离开触手可及。

可哪儿有这么简单呢?仅存于世的婆婆从内里往外看,被岁月冲淡的灰眸是无法斩断的牵挂。逃不出,也舍不得逃出,只能被卷入层层薄饼。

但会窒息。在那些守旧的、嘲讽的、鄙视的目光下。鼻口被薄如蝉翼的蛋卷抱紧,我是一心向外的猿类,于是学不会、也不愿学会裸鼹鼠的生存之道。

会死的。是不可逃脱的命运。

今年堂哥一家不会来。母亲买了蛋卷,摆在客厅里。依旧薄薄一片,一圈又一圈。我伸手探入塑料罐,抓出一个轻轻的蛋卷。去年的风又回来了,它在我身边咆哮。

我狠狠一捏,蛋卷的脖颈便被碾断。褐色的薄片像血液一般飞溅,落进了沙发的缝隙里,也掉在冰凉的地板上。

于是我闭眼。听,

风静了。

*公公婆婆(客家话),是爷爷奶奶的意思

(虽然要死要活有点不吉利,但是意象确实凄厉,世道的人情,新年的冷暖,描述弥漫的哀默和压抑,像是一种生命的颤栗,「裸鼹鼠」的带入或需铺垫,局部的特写极有诗化的张力,但是整体仍有些许间隙。)

6 comments:

  1. 故事是在作业公布当天,回家的路上写完初稿的。因为那天教授宣布下周 HBL,就没有借口逃年夜饭了。太愁了,太愁了。

    文章其实把想说的都说了。因为哪怕冲突多复杂,纷争多激烈,结局也只会是那样。

    选择蛋卷的原因。其实没有,就是灵感来了,也刚好合适。毕竟团圆饭的时候,我经常因为某些原因吃不下去,就只能抓着这些不健康的食物啃。也确实是一个人坐在走廊附近的。想不明白,也不愿意想明白,所以无聊。大家开心吗?不满吗?不知道,但笑声如雷贯耳。

    真烦,还是风声好听。

    -manling

    P.S. 谢谢老师之前的建议哇,我努努力不要用力过猛!这次有注意写作的连贯性,但不知道有没成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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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充满了深沉的情感和富有想象力的文学意境,比喻象征的手法用得非常有灵气,蛋卷和裸鼹鼠所指代的背后意义惊人。在这样一篇明写年货暗写亲情关系的文章里,压抑,聒噪,与大众所认知中的温馨年味截然相反,家族关系是皮肤和肌肉的关系,丝丝缕缕牵连在一起,一切高谈阔论都变成银针尖锐地埋迸血肉里,若是要分开就会血肉模糊,鮮血淋漓。
    向下的亲情就像是要倒下的老房子,在腐坏的地基上筑起多雄伟的高楼都总有一天会倒塌。
    但没关系,总有一天会逃脱出来的。
    从现在开始,燃烧吧。
    --孙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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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层层叠叠,阴翳中夹杂刺耳,反感又难以逃脱。如蛋卷,当易碎,亦当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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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4. 很特别的意象,也是难得一见的情感内核,看似和过年的气氛背道而驰,实则契合了许多现代年轻人敢怒不敢言的原生家庭伤处(听说我堂哥堂姐也很多年没回家过年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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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5. 在饥荒的时代,鱼子酱也换不来蛋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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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1. 没事,又不是饥荒年代,也不怎么想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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