珺敏：故事1

心洞

悦琳的爸爸约了她出来吃饭。悦琳极不喜欢和爸爸吃饭，但妈妈总是说虽然父母已离异，但孩子还是要尊重爸爸。悦琳拖着沉重的脚步，和更沉重的心情上了爸爸的车子。天啊，还要坐前面。如果弟弟妹妹也有跟来，她一定叫最无知的弟弟坐在前面，以免再听爸爸旧事重提。

坐上爸爸的车子，勉强地叫了“爸”一声，悦琳就把视线转向窗外。爸爸开车往高速公路行驶，慢慢的加快速度。往哪里去，不重要。悦琳一点兴趣都没有。

爸爸打破了沉默。

“你知道只有爸爸最爱你，没有人比爸爸更爱你。”

车里只有冷气“呼呼”地回应。

但车里的冷气也不比悦琳的心凉。

爸爸如何了解悦琳在北海过得很好呢？爸爸不知道。爸爸不知道悦琳每天放学，是公公准时载她回家，不必等说来但总是等不到的爸爸。爸爸不知道舅舅在她刚过不久的14岁生日特地买了新的iPod给她，替换了爸爸以前买给她但是坏了的MP3机。悦琳是多么的珍惜。爸爸不知道姨丈常常在周末做饭，邀请悦琳原本五人而减成四人的家庭过来吃，吃得一家人口服，心里也很幸福。

爸爸已渐渐的在悦琳里的心里消失，悦琳也不欢迎爸爸进来。

一切都太迟了。迟了五年。

悦琳靠在车窗边，爸爸不停地驾驶，一个想逃避，一个想捕获，两人总是不能对看，就算面对面，也只剩下沉默挂在两人的交流之间。

爸爸把车驶入一个泊车位，把汽车引擎关掉，按下车窗控制按钮，打开车窗，让户外的雾气漫入。咸咸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。悦琳决定速快地解决和爸爸之间的对话，转身向爸爸问道：

“还有什么要说的吗？不然我要回家了。”

爸爸要说的也只是重复一千遍的往事而已。说妈妈骗她们，妈妈也让他带绿帽，说每个男人一定会出轨，那是不变的事实。悦琳从九岁看到十二岁，看到爸爸夜夜不归，晚上睡不着爬起来看到妈妈还坐在客厅，绝望地望着过了凌晨2点的时钟，听见她的叹气。看着妈妈缩成孤苦伶仃的单影，悦琳走了过去抱妈妈，叫妈妈别哭。妈妈抱着她，颤抖着地说她泪水哭干，爸爸也不会回家。

那爸爸为什么现在一直过来北海找她呢？为什么过来时也总是带了很多水果和零食过来给悦琳和弟妹，像是把过去家庭未拆散挣扎的几年，现在用礼物和时间补回来。不过爸爸不知道，有些洞是补不回来的。那是眼里夜夜流过无数的眼泪，泪水串入心里刺破的一颗洞。

悦琳眼睛直望前方地说道：

“爸，你终于回头爱我的时候，我已经长大了。我已经习惯没有你的身影的成长环境，没有你的照顾看我入睡的夜里。你现在回到我的生命，跟我说这些头头是道的话，我不会领情，因为除了你，我知道家里还有很多爱我的人，每天关心我的人。而那个人不曾是你，也不再是你。”

爸爸的表情如一，没有改变，也没有反驳。悦琳感到吃惊，这是爸爸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提起往事，没有试图改变她的想法的意思。

爸爸的肩膀松下了一些，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自我的心态削减了。

他松开原本紧握的拳头，一手挂上方向盘，一手开启了汽车引擎，轻轻地说道：

“肚子饿了，要吃什么吗？爸爸载你你去吃。”

悦琳抬起了头，更惊讶了。她微转向爸爸，斜着头望着他。爸爸对看女儿，缓缓地尝试让嘴角上扬。车里的温度好像变暖了。悦琳的肚子也顿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。

悄悄地卸下心里的战甲，悦琳叫爸爸带她去吃小时候最爱吃的麻芝。

（一车两人对峙对话的情节，家庭伦理的故事简单，不过隐含的父女亲情拉扯，却也略有张力，内心独白回溯的方法取巧，处理上也有点零散，对白也近乎流行剧种的通俗，但是结尾的牵绊极其微妙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