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大写作班: 我记得:怡伶

Friday, January 29, 2010

我记得:怡伶

关于五岁

五岁那一年,你蹲在墙角,瑟缩着以双臂环抱自己,飕飕生风的藤鞭落在你的臂膀上。你拉扯着嗓子哭着喊痛,你真的知道错了,但母亲却一点也不手软。你感觉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,母亲的怒气似乎减退,或许是她累了,又或许是她赴约的时间到了,鞭打终告一段落。鞭打和冷漠是母亲对你的沟通方式,你隐隐约约地懂得她,却又难解她的喜怒无常。五岁那年,你不解为何你在深夜掏心挖肺地咳至吐白沫,母亲抱着你忧心如焚地赴往医院救治;可平日在鞭打你时,却毫无留情似要抽得你死去一般。

在一个位于二楼局促的房间里,你每天对着家家酒、洋娃娃和卡通片,守候着母亲放工归来。傍晚时分,你攀附在窗前的铁栏上,听路上轰轰的汽车引擎声,猜想第几辆经过的车子是载着母亲回家的。偶尔会有不同的叔叔接送母亲,她好几次牵着你的手下楼,要你向这些叔叔称呼问好。在你懵懂的五岁记忆里,似有两个男人在极力追求着母亲,一个是已婚的中年叔叔,另一个是比母亲年小四岁的叔叔。你一直摸不透母亲的心思,她到底喜欢谁多些?但有一点你却很清楚,母亲在乎的是物质,哪个叔叔能提供她最好的生活,她就跟谁。

你最喜欢和母亲在小房间共度的时光,那些你和母亲共处的日子。像是匿藏于诺大的城市里,那小房间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和危险,在你五岁的小小世界里,感到平安和温暖。然而你懂,你们无法永远只窝在这小小安全的房间里。五岁那年,你哭着哀求母亲别留下你一个人出外工作,你害怕孤独的滋味。你看见沿着墙边爬行的蚂蚁,它们穿过房门的隙缝往外爬出去,你却不能。

那年,你仰躺在地板的床垫上,听着窗外下雨的淅沥淅沥,不觉幻想有朝一日能住在宽敞的房子里,母亲不必再工作,你们衣食无忧。恍惚凝神间,你闭上双眼,依稀见到美好的光影。直至雨声静止。

你期盼的愿望并没有等太久。从你五岁结束的那一年开始,比母亲年小四岁的那个叔叔,便成了你的继父。

(文字的剔透冷峻中有隐隐然的迂回心迹,第二人称是一个真实得不敢过度逼视的视角,画面叙述的纯熟和比喻调度的得宜以外,充分显示了流畅浅白就是铿锵力度的简单书写真理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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